第63章 粪土藏诈，将计就计 （1/2）

红蝎的突然巡视，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，余波久久未平。马厩区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压抑，暗处投来的审视目光愈发频繁和锐利。萧玄（阿丑）能清晰地感觉到，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，而撒网之人，正是那位心思缜密、手段狠辣的北齐谍首。

他知道，红蝎的怀疑绝非空穴来风。像她那样的人，往往更相信自己的直觉。昨夜书房的异常，加上他这个突然出现、背景“干净”得有些过分、又恰好出现在附近的哑巴马夫，足以在她心中种下疑窦。她没有立刻发作，或许只是因为没有证据，或许，是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，一个能让他自己露出马脚的时机。

接下来的两日，萧玄表现得更加谨小慎微，几乎将“阿丑”这个角色刻进了骨子里。他干着最脏最累的活，吃得最快最沉默，对任何人的呵斥和捉弄都报以麻木的顺从，甚至故意在干活时多摔了几个跟头，弄得自己更加狼狈不堪。他必须让所有暗中观察的眼睛确信，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、微不足道的底层杂役。好在这两日刚好是“枪魄”的冷却期，不用再四处扫描，做好手头的杂活就可以了。

然而，他心知肚明，红蝎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丝怀疑。她在等待，他也在等待。这是一场无声的心理较量，看谁先沉不住气。

果然，在红蝎巡视后的第三天下午，陷阱悄然而至。

天气依旧有些阴沉，闷热的风卷着马厩特有的气味，吹得人昏昏欲睡。萧玄正负责清理马厩后巷的一段排水沟，这里堆积了不少腐烂的草料和淤泥，气味刺鼻。他挽着裤腿，赤着脚，满头大汗地用铁锹将淤泥一锹锹铲到旁边的粪车上，动作笨拙而吃力。

后巷平时人迹罕至，只有固定时间会有杂役来倾倒垃圾和清理沟渠。萧玄一边机械地重复着铲土的动作，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梳理着这两日所见的一切细节——谁多看了他一眼，谁在他经过时忽然压低了声音，谁又在不经意间试探他的反应。这些碎片在他心中拼凑出一张暗流涌动的关系网，而他自己，正处在网的中心。

就在萧玄埋头苦干之时，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。他并未抬头，但耳朵已捕捉到来人并非寻常杂役，步伐轻盈而训练有素，落脚虽快，却几乎听不见呼吸声，显然是个练家子。

来人似乎很匆忙，经过萧玄身边时，衣袖像是被旁边的篱笆挂了一下，一个不慎，一个用普通油纸包裹、半敞开口的小卷轴，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距离萧玄不到三步远的淤泥地里。

那卷轴不大，但包裹的油纸一角散开，隐约露出里面带着字迹的绢帛，甚至还有一个模糊的、类似“密”字的红色印鉴痕迹！

掉东西的人似乎毫无察觉，脚步声很快远去，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。

一切发生得那么“自然”，那么“巧合”。

若是一个真正的、或许还心存一丝贪念或好奇的杂役，看到这样一份似乎颇为“重要”的文件掉在眼前，四下又无人，会怎么做？很大可能会下意识地捡起来，查看一下，甚至可能想着偷偷藏起，或许能换点小钱。

但萧玄的心脏却在那一刻猛地收缩！

陷阱！

这绝对是一个针对他的、精心布置的陷阱！

那卷轴的掉落方式太刻意，那露出的“密”字印鉴太像是诱饵，那离去之人的脚步声消失得太快太干脆！更重要的是，以红蝎手下人员的素质，怎么可能如此不小心地将“机密文件”掉落在这种地方，还毫无察觉？

这分明是投石问路，或者说，是投饵钓鳖！

一旦他伸手去捡，无论他是想查看还是想藏匿，立刻就会坐实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，暗处必然有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幕！等待他的，将是即刻的雷霆抓捕！

电光石火之间，萧玄脑中念头飞转。不能捡！绝对不能碰！

但若置之不理，似乎也不对劲。一个普通的杂役，看到从“大人物”身上掉下来的东西，哪怕不敢私藏，正常反应也应该是捡起来，犹豫一下，然后或许会追上去归还，或者交给管事。完全无视，反而显得过于冷静和异常，同样会引人怀疑。

必须有一个符合“阿丑”人设的、合理的反应！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萧玄的目光扫过了自己手中那沾满恶臭淤泥的铁锹，以及身旁那车刚刚铲上来的、冒着泡的腐烂污物。

一个大胆甚至有些恶心的念头瞬间涌现！

只见他像是根本没注意到那掉落的卷轴，或者说看到了，但完全没意识到那可能是什么“重要东西”。他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“嗬嗬”声，似乎嫌那卷轴挡了他干活的路，脸上露出不耐烦的、嫌弃的表情。

然后，他做出了一个让暗处观察者可能目瞪口呆的举动——

他非但没有去捡那卷轴，反而极其“自然”地、用尽全力挥动手中的铁锹，将一大铲黑乎乎、散发着浓烈恶臭的、混合着腐烂草料和马粪的淤泥，精准地盖在了那卷油纸卷轴上！

“噗嗤！”一声闷响。

那卷“机密文件”瞬间被彻底淹没在污秽之下，连一点边角都看不到了。

做完这个动作，萧玄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甚至还用脚踩了踩那堆新盖上去的淤泥，将其压实，然后继续吭哧吭哧地铲着沟里的其他污物，嘴里还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、抱怨活计又脏又累的碎语。

整个过程，他表现得完全像一个头脑简单、只关心眼前脏活、对除了干活之外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甚至有些厌烦的低等杂役。那份“重要文件”在他眼里，似乎和沟里的其他垃圾没有任何区别，甚至还是碍事的玩意儿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
巷子里一片寂静，只有萧玄铲淤泥和喘息的声音。

暗处，预想中的呵斥和抓捕并没有出现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才有另一个负责倒垃圾的杂役推着小车过来，看到正在“努力”干活的萧玄，以及地上那堆明显新翻动过的、格外恶臭的淤泥，捏着鼻子骂了一句：“死哑巴，弄这么臭！赶紧弄走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