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(1/4)
他跳进驾驶室,左脚离合右手档把,像抚弄情人般轻柔推进一档。
右脚给油左腿轻抬,卡车顿时像蓄势的猛兽般震颤起来。
手刹一松,钢铁巨兽平稳滑出。
喇叭长鸣,卡车驶向厂门。
这年头喇叭声就是司机们的暗号:
一声响——;
两声短——别贴太近;
三声急——赶时间,让道!
卡车在王卫东手里服服帖帖,转眼就拐上主路,朝区火车站疾驰。
这座百年老站沐浴在冬阳里,站房上的冰溜子正往下滴水。
街上行人裹成粽子,呵着白气赶路。
蹬三轮的、骑自行车的、步行的,都在跟严寒较劲。
路口白制服交警挥舞指挥棒——这会儿的京城,自行车洪流已经初见端倪。
各式自行车如银鱼般挤作一团,给解放这款仿自 吉斯150的卡车虽装备了先进的空气制动系统——相比战前机械制动,其制动距离更短、制动力更强——却有个致命缺陷:一旦踩下刹车,车辆会瞬间停止,毫无缓冲余地。
车队里的瘦猴就因疏忽,两次撞破额头,在医院缝了十针。
王卫东在车流中艰难挪动,双腿发酸。
这辆没有同步器的老伙计,换挡需双脚配合:加挡要踩两脚离合,减挡还得补脚油门。
平坦路面尚能当自动挡开,遇到这般拥堵,老司机也急出满头汗。
越是拥挤越要谨慎。
卡车盲区多、吨位大,稍有不慎便是严重事故。
再贵的轿车也扛不住重卡一碰。
两小时后,那对方尖钟塔终于映入眼帘——京城火车站到了。
月台上,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们神情骄傲,网兜里的白瓷盆格外醒目。
这年头能坐火车,都是体面人。
王卫东驾车拐进货场入口,两名戴红袖箍的铁路职工早已候着。
验过调度单,又严肃追问:红星轧钢厂的五吨工件全检合格?
件件都能当传家宝!王卫东答得干脆。
盖了朱印的单子递回来:十二号站台十一车厢,抓紧!
未熄火的卡车在离合与油门的微妙配合下缓缓启动。
站口全国要大治,铁路必须大治的标语下方,二十余列绿皮火车静卧铁轨。
煤烟熏黑的机车头、车顶换气圆盘、可推拉的老式车窗,以及无处不在的字路徽,都与王卫东退伍初到京城时所见别无二致。
那年他揣着单位介绍信,才买到来此的车票。
车厢陈设简单,木制长椅排列两侧,顶棚悬着三盏泛黄的灯泡。
每隔两个座位上方都装着摇头风扇,但即便盛夏时节也从不开启——太耗电。
没有推销神奇商品的售货员穿梭其间,听不到十年不破袜水泥充电宝之类的吆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