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大伯的算盘 （1/2）
日头刚落，西天还留着一抹昏黄的霞光，林富贵就揣着一肚子火气，蹲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头上抽旱烟。烟锅子“吧嗒吧嗒”响，火星在暮色里明灭，像他心里翻涌的阴火，越烧越旺。
让他气急败坏的是下午从侄女林小花嘴里听来的话。林小花是他的小女儿，跟林荞年纪相仿，平日里总爱跟在林荞屁股后面，今天却鬼鬼祟祟跑回家，趴在他耳边说：“爹，荞姐要考大学了！她跟我说，考上大学就能去城里，再也不回村里了！”
“考大学？”林富贵当时就炸了，手里的锄头“哐当”一声扔在地上，“她一个乡下丫头，还想考大学？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！”
林小花被他吼得一哆嗦，怯生生地补充：“是真的爹，荞姐都在熬夜抄书了，还去邻村借了好多课本，李队长都支持她呢！”
这话像一根针，狠狠扎进了林富贵的心里。他原本就看林荞不顺眼，自从这丫头拿回田产，又靠着改良稻种、治病救人在村里站稳脚跟，甚至得了“先进社员”的荣誉，他就浑身不得劲。以前林荞孤苦无依，他还能拿捏着，想把她嫁给邻村的瘸子张老三，换一笔彩礼给自家儿子娶媳妇——这门换亲的事，他都跟张老三家里谈得差不多了，就等秋收后办婚事。
可现在，林荞要考大学？这要是真让她考上了，去了城里，成了吃公家饭的人，还能听他摆布吗？换亲的事肯定泡汤，那笔心心念念的彩礼也飞了，儿子的婚事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林富贵心里的火气就往上冲，烟锅子在石头上磕得“砰砰”响，把石头都磕出了一个小坑。
“不行！绝对不能让她考！”林富贵猛地站起身，眼神阴鸷得吓人，“她想飞出去当凤凰，也不看看是谁把她拉扯大的！没有我，她早饿死了，现在翅膀硬了，就想忘本？”
屋里的王翠花听见动静，掀着门帘探出头：“你咋咋呼呼的干啥？吓我一跳。”
“还能干啥？你那个好侄女，要考大学了！”林富贵没好气地吼道，“她要是考上大学走了，换亲的事咋办？老三那边的彩礼咋办？儿子的媳妇咋办？”
王翠花一听，也急了，连忙跑出来：“真的？这死丫头，咋这么不安分！咱们当初养她，不就是为了给老大换亲吗？她倒好，想自己飞黄腾达，把咱们全家都抛在脑后！”
“就是说啊！”林富贵越说越气，“这丫头现在在村里名气大，李队长又护着她，咱们明着来肯定不行。得想个办法，让她主动放弃高考，乖乖嫁给老三！”
夫妻俩在院门口嘀咕了半天，越说越觉得不能坐以待毙。林富贵的大儿子林大军也从田里回来了，听说这事，也皱起了眉头：“爹，要是荞姐真考上大学，那换亲的事就黄了，张老三那边肯定不乐意，到时候咱们去哪儿弄彩礼给我娶媳妇？”
“所以才要想办法啊！”林富贵瞪了儿子一眼，“你要是娶不上媳妇，打一辈子光棍，咱家香火就断了！今晚咱们全家都合计合计，明天一早就去林荞家闹一场，逼她放弃高考！”
“闹？咋闹啊？”王翠花有些犹豫，“林荞现在在村里人缘好，咱们去闹，村民们会不会说闲话？”
“说啥闲话？”林富贵眼睛一瞪，“她是咱们林家的人，咱们管她的事天经地义！她忘恩负义，想撇下咱们去城里享福，咱们就去问问她，当初她父母双亡，是谁给她一口饭吃，是谁帮她料理后事，是谁把她拉扯大的！”
他顿了顿，心里渐渐盘算好了主意：“明天咱们一家人都去，哭的哭，闹的闹，就说她要是考大学，就是不孝，就是忘本！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！我就不信，她能顶着不孝的名声去考大学！到时候，她要么放弃高考，乖乖嫁给老三；要么就给咱们一笔钱，算是报答咱们的养育之恩，不然这事没完！”
王翠花眼睛一亮：“这主意好！咱们就跟她哭穷，说家里困难，儿子娶不上媳妇，全指望她换亲了！她要是还有点良心，就不能不管咱们！”
林大军也点头：“对，到时候我就躺在她家门口，说她不答应，我就不起来！我看她咋收场！”
林富贵的小儿子林小兵，年纪还小，不懂什么高考换亲，只是跟着起哄：“我也去！我也去闹！让荞姐给我买糖吃！”
“你跟着凑啥热闹！”林富贵瞪了小儿子一眼，随即又缓和了语气，“行，全家都去，人多势众，让她知道，她要是敢不听咱们的，就别想在村里立足！”
当晚，林富贵一家四口，围着桌子商量到半夜，把明天要怎么说、怎么闹都排练了一遍。王翠花甚至找出了自己最破旧的一件衣服，准备明天穿上去，显得更可怜；林富贵则琢磨着怎么说才能戳中林荞的软肋，让她愧疚、让她妥协。
他们越商量越觉得有把握，仿佛已经看到林荞哭着答应放弃高考，乖乖嫁给张老三的场景。林富贵心里的阴火渐渐变成了贪婪的欲望，他仿佛已经拿到了张老三送来的厚重彩礼，已经看到儿子风风光光娶媳妇的样子。
“明天一早，咱们就去！”林富贵拍了拍桌子，语气坚定，“趁她还没复习多久，赶紧把这事了了，免得夜长梦多！”
王翠花也激动地说：“对，明天一早就去，别让她反应过来！到时候她要是敢反抗，咱们就闹到李队长那里去，让全村人都知道她的不孝行径！”
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，林富贵就叫起了全家。王翠花穿上了那件破旧的衣服，还特意在眼角抹了点锅底灰，显得憔悴又可怜；林富贵则板着脸，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；林大军耷拉着脑袋，准备随时躺在地上撒泼；林小兵则跟在后面，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，东敲西打。
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林荞家走去，路上遇到早起的村民，都好奇地看着他们。有人笑着打招呼：“富贵，这么早去哪儿啊？”
林富贵没好气地哼了一声：“去问问我那好侄女，是不是忘了本！”
村民们面面相觑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但看他们一家气势汹汹的样子，也不敢多问，只是悄悄跟在后面，想看看热闹。
林荞此刻正在院子里背书，手里拿着抄好的笔记，轻声朗读着数学公式。她起得很早，想趁着清晨头脑清醒，多记一些知识点。
突然，院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，紧接着，林富贵一家就闯了进来。王翠花一进门就开始哭嚎：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！养了个忘恩负义的侄女啊！现在翅膀硬了，想飞出去享福，不管我们死活了啊！”
林荞被吓了一跳，手里的笔记掉在了地上：“大伯，大妈，你们这是干什么？”
林富贵板着脸，指着林荞的鼻子吼道：“干什么？我来问问你，你是不是要考大学？”
“是，我是要考大学。”林荞捡起笔记，镇定地说，“这是我的梦想，我想试试。”
“梦想？你的梦想就是撇下我们，去城里享福？”林富贵怒不可遏，“当初你父母双亡，是谁给你一口饭吃，是谁帮你料理后事，是谁把你拉扯大的？现在你有本事了，就想忘本了？”
“大伯，我没有忘本。”林荞皱起眉头，“这些年，我一直记着你们的养育之恩，平时也经常帮你们干活，你们有困难，我也尽力帮忙。但考大学是我的追求，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，实现自己的价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