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星陨长安 （1/3）

漠北的风沙早已平息，狼居胥山巅的誓言如同烙印，深深刻入帝国的骨髓。霍去病英年早逝，如同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，将“虽远必诛”的锋芒永远留在了祁连山的雪峰和将士们的心中。卫青老去，帝国的北疆在铁血与怀柔的交织下，迎来了相对安宁的岁月。然而，深埋于九原郡地下、缠绕着银色藤蔓的永生茧内，司通那超越凡尘的意识，并未在永恒的沉眠中停止感知。它如同沉睡的星辰，其微弱的灵觉依旧锚定着这片土地，感应着来自深空的、冰冷的脉动。

仲秋，长安。

夜凉如水，未央宫的飞檐斗拱在皎洁的月光下勾勒出威严的剪影。年轻的汉武帝刘彻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章，略带疲惫地走出宣室殿，凭栏远眺。星空浩瀚，银河如练，是他最爱的景致，总能抚平帝王心头的焦躁。

突然，东北方的天际，毫无征兆地亮起一道惨白的光痕！

那光芒起初如针，随即迅速拉长、变亮，如同一柄被无形巨手挥出的、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利剑，猛地刺破了深沉的夜幕！它无声无息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决绝，横贯了整个东方的天穹！彗星！

“扫…扫把星！” 侍立在旁的宦官失声惊叫，声音因恐惧而变调。在时人的观念中，彗星现世，主兵灾、丧乱、君王失德！更何况，这颗彗星如此巨大，如此明亮，如此…不祥！它那惨白的长尾，如同招魂的幡，又似滴血的鞭痕，横亘于紫微帝星之侧，将静谧的星空撕裂。

刘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，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横跨天际的苍白轨迹。三年前漠北那场神魔之战的血腥记忆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。合金巨牛崩塌的轰鸣、兽化战士的嘶嚎、霍去病刻在狼居胥山石上那染血的誓言、以及那只守护神兽冰冷的小小身躯…这一切，难道又要重演？这惨白的彗星，是来自北方草原的复仇诅咒，还是…更遥远的、星辰背面的恶意窥伺？

恐慌如同瘟疫，一夜之间席卷了长安。市井坊间流言四起，人心惶惶。朝堂之上，太常、太卜等官员战战兢兢，引经据典，或言主“兵戈大起，胡虏复叛”，或言“阴盛阳衰，宫闱有变”，更有甚者，将矛头隐隐指向皇帝近年兴兵黩武、劳民伤财。丞相田蚡、御史大夫们争论不休，却无人能给出确凿的定论。

刘彻的烦躁与日俱增。他渴望力量，渴望掌控，但面对这横亘星空的冰冷白刃，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无力。他需要答案，一个超越凡俗卜筮的答案！

深夜，他摒退左右，独自来到未央宫深处一座守卫森严的秘库。沉重的青铜门缓缓开启，一股混合着古老尘埃、金属锈蚀和奇异植物清香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。秘库中央，一座由巨大水晶罩保护的祭台上，静静地躺着一具奇异的“茧”。

那正是司通的永生之茧。

粗壮的银色藤蔓如同有生命的巨蟒，缠绕、包裹着中心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，藤蔓表面流淌着微弱的、如同星尘般的银色光点。茧身散发着温润的玉色光泽，虽无生命波动，却蕴含着一种深沉如大地、浩瀚如星空的静谧力量。

刘彻屏住呼吸，缓缓走近。他并非第一次来此。自漠北归来，将司通遗骸带回，亲眼目睹藤蔓缠绕形成此茧，他便知此物非凡。他曾尝试以各种方式沟通，甚至命方士设坛作法，皆无回应。今夜，在彗星带来的巨大精神压迫下，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再次来到这里。

他伸出手，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轻轻触碰那冰冷而温润的水晶罩。就在指尖与水晶接触的刹那——

嗡！

水晶罩内，永生茧的表面，那些如同星尘般的光点骤然变得明亮！无数极其细微的、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孢子，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，猛地从藤蔓的缝隙中逸散出来！它们在密闭的水晶罩内急速飞舞、碰撞，并未消散，反而在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下，开始组合、凝聚！

刘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！

只见那些淡金色的光点，在他眼前的水晶罩内壁上，迅速勾勒出一副宏大而精密的星图！星图的核心，赫然是太阳系的黄道平面！水星、金星、地球（标注着汉土）、火星、木星、土星…轨道清晰可见！而那颗横贯天际的惨白彗星，被特别标注出来，其轨道并非寻常彗星那巨大的椭圆，而是…一条带着明显锐角转折、直指地球的、充满侵略性的直线！更令人心惊的是，在彗星那巨大的、由冰尘构成的彗核深处，一个微小的、不断闪烁的暗红色光点被清晰地标记出来！

星图并未停止演化。紧接着，太阳系内五颗肉眼可见的行星——水、金、火、木、土——的运行轨迹被加速推演。它们的轨道在星图上被拉伸出长长的光带，最终，在未来的某一个精确时间节点上，五颗行星的光带竟然奇迹般地汇聚在了黄道面的同一区域，形成了一条璀璨夺目的“珠链”！五星连珠！这是史册记载中象征祥瑞、圣王出世的罕见天象！

然而，在这副由神兽灵能孢子构成的星图上，那五星连珠的位置，却与那颗充满恶意的彗星轨道，形成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夹角！五星汇聚点，恰恰位于彗星轨道锐角转折的“发力点”之后！如同一张拉满的弓，五颗行星的引力，如同五根无形的弓弦，正在将那颗伪装成彗星的恐怖之物，以更快的速度、更精准的角度，“弹射”向地球！

水晶罩内，在五星连珠与彗星轨道交汇点的旁边，藤蔓孢子的光芒凝聚出两个古老而陌生的象形文字，其结构与司通当年在未央宫青砖上刻下的警告如出一辙，充满了非人的简洁与力量：

“弓·矢”

刘彻如遭雷击，浑身冰凉！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！那横跨天空三十日的惨白彗星，根本不是什么灾星示警！它是伪装！是来自星空深处的、满载恶意的“矢”！而那即将到来的、被世人视为祥瑞的五星连珠，竟是敌人用来加速这支“矢”、赋予它致命精准度的“弓”！

丑山族！是那些来自诺颜山地底、来自月球废墟、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金属蛮牛！它们没有灭绝！它们蛰伏在冰冷的深空，等待着复仇的时机，等待着这张由五星引力编织的“巨弓”拉满，将毁灭精准地投射向汉土！

“来人！” 刘彻猛地转身，帝王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惊骇与迷茫，声音如同金铁交鸣，响彻寂静的秘库，“传旨！召大农令郑当时、少府卿、将作大匠即刻入宫！封锁所有消息！另，命钦天监所有博士，严密观测五星运行，有任何细微异动，随时密报于朕！”

帝国的战争机器，在星空无声的威胁下，再次被唤醒。这一次，敌人来自星辰之外。

公元前133年，初夏。汾阴后土祠。

盛大的祭天仪式正在进行。旌旗蔽日，钟鼓齐鸣，香烟缭绕。汉武帝刘彻身着十二章纹冕服，率领文武百官，虔诚祭祀皇天后土，祈求国泰民安。表面上看，这是一次彰显天子威仪、凝聚民心的例行大典。然而，只有极少数心腹重臣知晓，皇帝的目光，始终有一缕投向苍穹。

钦天监的密报如同雪片般飞入行宫。水星（辰星）的运行轨迹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剧烈波动，时而疾进如电，时而迟滞如蜗行，完全背离了历法推演！金星（太白）光芒大盛，白昼隐约可见，其色带赤，主兵象！火星（荧惑）徘徊于心宿（象征帝王）附近，久久不退！木星（岁星）与土星（镇星）的光芒亦比往年炽烈数倍！五星的光芒在夜空中越来越亮，彼此靠近的趋势肉眼可辨！那传说中的“五星连珠”天象，已近在眼前！

祥瑞之兆？不！在刘彻眼中，那是高悬于帝国头顶、引而不发的毁灭之弓正在缓缓拉满！那惨白的彗星，虽已消失于视线，但钦天监最精密的窥管，依旧能捕捉到深空背景中，那个沿着诡异轨道、被五星引力场不断加速和修正的、微小却致命的暗红色光点！它正变得越来越清晰！

祭坛之上，刘彻焚香祷告，神情肃穆。当主祭的洪亮声音念诵到“伏惟后土，皇天后只，祚我汉室，永绥兆民…”时，他缓缓抬起头，目光仿佛穿透了缭绕的香烟和恢弘的殿宇穹顶，直视那即将汇聚五星之力的深邃太空。

“永绥兆民…” 刘彻在心中默念，指尖在宽大的袍袖中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冰冷的、刻满了奇异星辰轨迹的青铜板复制品——那是司通星图的拓印。“朕的子民，由朕来守护。星辰之外的豺狼，休想再践踏汉土一步！”

他的目光转向祭坛下方肃立的群臣，扫过那些尚不知灭顶之灾将近的面孔，最终落在了队列前方、几位神情同样凝重的心腹重臣身上。一个庞大而隐秘的计划，如同深埋地底的根系，早已在帝国庞大的躯体中悄然蔓延。从少府秘密工坊里昼夜不停的金属锻造声，到大农令亲自督办的、囤积于各战略要地的海量物资；从将作大匠呈上的、结构前所未见的巨型器械图纸，到边关要塞悄然加深加固的地穴工事…一切都在无声地进行着。

汾阴的祭天鼓乐响彻云霄，掩盖了帝国心脏为应对星辰之敌而加速搏动的轰鸣。五星的光芒在苍穹之上越靠越近，即将连成一线，将那支来自深空的“复仇之矢”，射向它既定的目标。而在九原郡幽深的地穴中，缠绕着银色藤蔓的永生茧内，一点极其微弱、却纯净坚韧的淡金色光芒，似乎感应到了苍穹之上那巨大的引力涟漪和熟悉的丑山族辐射波动，极其缓慢地…跳动了一下。如同沉睡星辰被引力潮汐唤醒的第一缕微光。

汾阴后土祠的香火余烬尚未散尽，长安城已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，蝉鸣声嘶力竭，却压不住人心深处那根越绷越紧的弦。钦天监的密报愈发急迫，字里行间浸透着观星博士们无法掩饰的惊恐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