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一波再起,黛玉之始 (3/4)
……一幕幕市井的、血腥的、粗粝却无比真实的画面,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被血泪模糊的眼前闪过。
他临死前骂得那么难听,那么绝情……可她孙二娘,怎么会不懂?这头犟驴,到死都在用最恶毒的话,想斩断她的牵挂,想让她少一分伤心,少一分犹豫,想逼着她独自活下去啊!他连死,都在用这种剜心剔骨的方式,算计着怎么对她最好!
可我不想你死啊!!!!
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!!!
“张青!你这没良心的王八蛋——!!我操你十辈祖宗,到阎王那里等着我,听见没有!!!老娘我报了仇就来寻你!!”孙二娘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吼哀嚎,猛地转身,将所有的悲痛、绝望、愤怒都化作了求生的本能!
她怨恨的朝着西门府方向投了一眼,不再回头,如同离弦的血箭,朝着巷子更深、更黑的尽头亡命狂奔,眼泪奔撒而出!身后,是西门府家丁的呼喝。
她边跑,那嚎啕的哭声却再也止不住,如同受伤母兽的悲鸣,在狭窄的巷弄里回荡,混着血腥气和石灰粉的呛人味道,久久不散……
西门大官人手中折扇轻摇,望着张青夫妇远逃的背影上,身后原本侍立的玳安早就领着在西门府附近巡街的衙役,也追了过去。
一旁的少年岳飞看得热血上涌,侠义心切,几乎不假思索便要拔足追去相助——他虽不知那对夫妇底细,但见官差追捕,本能地便想尽一份力。
可他身形刚动,一只沉稳如磐石、带着千钧力量却又异常克制的手掌,已轻轻按在了他的肩头。
岳飞身形一滞,猛地回头,正对上师父周侗那双深邃如古井、此刻却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。周侗对他微微摇了摇头。
少年岳飞这才止住身子,停步不前。
周侗收回望向岳飞的目光,轻轻拍了拍身边少年岳飞单薄的肩膀,声音低沉:“鹏举,时辰到了,我们走吧。错过这班船,又得在这耽搁几日了。”他说完,目光似无意又似刻意地转向一旁负手而立的西门庆。
大官人拱手道:“师父远行不知何日再聚,徒弟岂有不送之理?就让徒弟亲自送师父去码头,聊表心意。”
周侗缓缓摇头,脸上古井无波,也拍了拍西门庆的肩膀:“送了一程又一程,送得再远,也终有有个渡口别离,送到那天涯海角处,也终究有个转身的时刻,江湖人:酒温时泼地为誓,离别时留个爽快,便已是足足!”
就在这时,“扑通”一声闷响!
只见那武松双膝狠狠砸在冰冷的泥地上,仿佛要将地面砸穿!他高大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,额头重重磕下,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咚咚作响!。十几个响头磕完,他整个魁梧的身躯都伏了下去,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泥地,一声不吭。
周侗看着地上那倔强的身影,一声叹息,对着那颗深埋在泥土里的头颅,字字清晰,却又字字如刀:“你,若心里……还认我这个师父…以后便就好生跟着庆官,莫要有别的心思。”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,“听着他的管束,收敛你那烈火般的性子……做事前时常想着你那的哥哥,比什么都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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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松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,再次重重地把额头磕向冰冷的地面,发出沉闷的声响,一下,两下,三下…
“弟子……知道了!”他声音艰涩,如同砂纸摩擦,“弟子……绝不敢违逆师父教诲……绝不敢有负大官人恩典!”
周侗言罢,携了少年岳飞,师徒二人再不回顾,径自转身,大踏步便走。夕阳熔金,将二人身影拖得老长,印在那青石板路上,直往那运河码头去了,眼看那两道身影便要没入市声人海之中。
谁知那周侗走了约莫半箭之地,脚下忽地一顿。但见他身形凝住,似有千钧重担压肩,沉吟片刻,竟尔又折转身来!步履沉稳,一步步走了回来。
西门大官人疑惑的正要开口。
可不等大官人说话,周侗却是个爽利人,不耐烦虚礼,一摆手,止住了西门庆未出口的话语,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古朴、刻着踏云麒麟暗纹的玉佩。
他看了看手中玉佩,将它递向西门庆。
“拿着。”周侗沉声说道:“你还有个大师兄,姓卢,名俊义,江湖上混个诨号唤作‘玉麒麟’。如今在河北大名府,也是响当当一方人物,家财万贯,交游广阔。凭此物为信,你二人自可互通书信,彼此也好有个照应,守望相助,互通些个消息有无。”
西门庆眼风在那麒麟佩上一扫,口中连称“不敢”,双手接住。入手温凉滑腻,确非凡品。
周侗看着玉佩落入西门庆掌中,眼神复杂难明。他喉头滚动了一下,略略一顿,声音又沉了几分:
“庆官,我年事已大,知天命久矣,此去一别,你我师徒后会无期…这几日盘桓府上,冷眼旁观。你行事之缜密,谋划之周详,远非……远非你那大师兄卢俊义所能及。他那人是条好汉,却失之刚直,少些弯转,却又是冲锋掠阵的好手,必然遭人觊觎。”
周侗目光如电,直刺西门庆眼底,“倘若……将来万一有个山高水低,你这师兄陷进了死局绝地……庆官,你……你看在老夫这点微末情分的老脸上,务必……伸伸手,拉他一把!救他一救!这便是……老夫临别所托了!收你做徒弟,我周侗不悔!”
言犹在耳,周侗竟不再等西门庆答话,更无半句客套辞别。只见他猛地双手抱拳,对着西门庆便是深深一揖到地!这一揖,动作干脆利落,带着江湖人的豪气,更透着不容拒绝的恳托。
大官人干忙鞠躬回礼,却在这时,只见夕阳的余晖给青石板路镀了层暧昧的金红,西门府那两扇油亮的黑漆大门尚未合拢,忽听得门内一阵裙裾窸窣、环佩零丁的急促声响,紧接着,一个娇怯怯的身影竟如离枝的粉蝶儿般扑了出来!
众人定睛看去,不是别个,正是新入府不久尚带几分懵懂凄惶的香菱!只见她云鬓微松,几缕青丝汗津津地贴在雪白的腮边,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此刻蓄满了泪,盈盈欲坠。